当代文学教学中的经典问题
曾军
(上海大学中文系)
"没有经典方面的教学,其前景是全然不令人鼓舞的."——冯·哈尔伯格
有关经典的讨论近些年来颇为热闹.经典问题之所以成为关注的焦点,不仅是因为引起此问题的触发点多是学术界和批评界与媒体共同合作的结果,从而多少带有策划或者说操作的性质,而且更在于文学经典,尤其是当代文学经典,的的确确成了一个问题.但是这些讨论大都局限于某一个案(如茅盾,郭沫若及《金光大道》之类)或某些事件(如给大师重排座次,几部《百年经典》的编写或对读者进行的经典作家作品的调查等等).其实,真正对当代文学经典产生根本性影响的是大学课堂,是大学教师所进行的当代文学教学.而当代文学教学中的经典问题往往被忽视了.
一提起中国当代文学,人们会马上想到十七年,文革,新时期以至所谓"后新时期"等等时间性分段,就会提起"三红一创",《班主任》,马原及《白鹿原》等等被称为当代文学经典的作家作品.但是,在中文系的当代文学课堂上,十七年,文革乃至部分新时期的文学经典受到冷落.既由于课时有限的客观原因,也出于个人喜好的主观原因,以十七年为代表的包括文革以及新时期十余年的许多经典作家作品或被一带而过,或根本不提,对其思想艺术的阐释也明显显得粗略而空疏.与之相反,近十年来的诸多时尚性的,缺乏积淀的文学现象成为当代文学教学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不仅是当代文学选修课多是诸如"近十年小说创作潮流","九十年代文学创作论"等专题性的课程,而且其内容也渗透到了当代文学的必修课乃至以教材形式出现的《当代文学史》的写作中.与之相应的,是学生对新近发生的文学现象的浓厚兴趣和对过去的文学经典的冷淡.平时的文学阅读中,新近出版的文学期刊是学生追踪的目标,论文写作中涉及当代文学的选题也多与当下最热门的话题有关.随着影视艺术,网络文化,甚至手机短信日益成为大众的文化消费对象,也在相当大程度上吸引住了大学中文系的教师和学生,以上述内容作为研究课题或毕业论文选题者不乏其人.这样,一个关涉当代文学经典的问题产生了:大学课堂是教文学经典还是授文学时尚
当代文学经典自身的合法性危机
时尚性的文学之所以大行其道固然与其对当下人们的生存状态的密切关注,写法上的追新出奇及媒体的影响有关.但是,文学时尚能堂而皇之地挤占文学经典的领地——大学课堂,首要的原因应该是经典自己出了问题.当代文学经典自身的合法性危机的一个突出的表征就是教师和学生乃至一般的读者对它们的兴趣和态度,通过这些表象,我们不难发现当代经典到底在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依笔者所闻,大体有如下几种意见:
一曰"不好看.""不好看"其实只是一个非常印象化的结论,一种笼而统之的说法.严格说来,由于这种意见本身所提供信息的模糊和含混,它留给我们分析的线索并不多.但是,它作为一种带有普遍性的表述方式,至少透露出带有拒斥性的,否定性的情感和价值取向.
二曰"离我们太远了.""离我们太远了"则表现出了对当代经典的某种判断.其实,远近的问题揭示出的不是一个客观的时间性问题,而更主要的是接受心理问题.它既与文学的内容相涉,也与文学的形式有关.从内容上讲,当代文学经典从十七年到新时期初期,贴近"生活"的(现实与写作同步)的现实主义文学一直处于主流位置.这些文学作品大都起到了新闻报道式的对当时社会现实的快速反映,但缺乏必要的思考和提升.一旦"现实"成为过眼云烟,也就难以再引起读者(既包括研究者也包括一般读者)的兴趣.当时颇为惊心动魄的诸如"土改","三反五反","知青上乡下乡","文革"甚至当时的"改革"都存在着类似的与读者的隔膜.从形式上看,千篇一律的故事性写法,带有明显时代痕迹的叙述模式也对学生形成某种接受的障碍.尽管当代文学只有五十年的历程,但是前后的变化,特别是近十年与前四十年文学的区别,不是简单地用时期分段所能概括的.正如"转型"一词所显示的,人们更倾向于"求变"而非"守常",更喜欢"走出"而非"返回".
三曰"学了有什么用 "这是学生向一位从事当代文学教学的老师提出的疑问.这位老师的回答是,不学,你就不能获得文学史的基本背景,这是一个学文学的学生必备的知识.也就是说,经典教学在此成为纯粹的知识性教学.经典是我们所拥有的可以从中进行选择,发掘的文化宝藏.文学经典不仅在文学观念,技巧层面上制约着当代人回答什么是文学,文学文类有哪些区别性标志,各种体裁有哪些基本的写作技法之类的问题,而且在更为广泛的思想文化层面上影响着人们的思想,情感及行为方式."经典一直都是解决问题的一门工具,它提供了一个引发可能的问题和可能的答案的发源地.""经典的一个功能之一就是提供解决问题的模式."(佛克马,蚁布思 语)十七年,文革乃至部分新时期文学缺乏应对当下问题的能力正是当代经典问题的症结所在.相反,离我们在时间上更远的"五四"则因能不断提供我们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文化资源而体现出经典性作用.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