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之后(代跋) 三年多过去了.政权像熟透的果实一样落到年轻民主派的脚前.而结果 ——自由胜利的三年的结果是狂暴的集会,示威游行,对俄罗斯人的枪击, 轰炸,导弹打击.我们民主派的所有象征和论据都实现了. 看着当代领袖的面孔,我感到很惬意——年轻的,精心保养的面庞,明 亮的,天真无邪的目光.不,这不是从前的自私自利者,而是全新的人物. 不错,在他们之中也可看到一些老相识.但是这些老相识一点也不影响总的 印象,他们紧随着整齐的政权队伍,满怀信心地同年轻一代步调一致地前进. 这种精神,利益,观点的统一终究令人十分感动. 我漫步城市,都不认识莫斯科了.一个个新名称的街道,地铁站,各种 文字的和色彩斑斓的招牌,霓虹灯广告,一排排望不到头的商店,货币兑换 处,银行,报亭,"奔驰"汽车,吉普车,到处是商人,好像全莫斯科人都 出来经商了.什么东西都出售——牛仔裤和皮鞋,电视机和房子,连同工程 的企业和双人浴缸.穿皮夹克的年轻小伙子正在分称进口的棉纱,拖着装满 啤酒,伏特加,糖果的箱子,或批发或零售.一个穿着长长的女针织衫的老 太太在出售电灯泡,门闩鼻和一瓶某种颜色的液体.一位老兵用颤抖的双手 托着一个皮带扣环,一枚红星勋章和其它一些什么奖章.为什么要使他受到 侮辱 这位老兵一生中不仅经历了大血战,而且经历了重建家园的艰苦时 期.我们对他和像他一样的人所欠的,是无法偿清的.他们捍卫国家,重建 国家,使人们得到面包,受到教育,而这些人现在却使他们一贫如洗. 身旁是食品商店的新奇的橱窗和外汇超级市场的挂着帘子的窗户.人们 的目光掠过橱窗,丰富的食品和鲜艳的包装令他们惊叹不已,说不出话来. 米哈伊尔·谢尔盖耶维奇,粮食计划之父,您在哪里 原来,用不着增加田 地和农场的产量,而完全相反.现在农业生产下降,可是您看柜台多丰富. 正像一位民主派信徒说的,甚至连棘维果都有,看来真是商品丰富到了极点. 现在有一句俏皮话:资本主义就是民主派政权加全国棘维果和香蕉化.诚然, 棘维果不是畅销商品,比鸡蛋稍大一点那么一块,价格就等于一个长面包的 价钱.人们不知为什么更喜欢面包,而购买其它的"漂亮货"也没有太拥挤 的排队现象,大多都是看看. 但是也有人连看都不敢看,这些人像影子一样走在脏乱阴暗的街道上. 这群愁眉苦脸的人流露出某种失落的和绝望的感觉.在肮脏昏暗的地下通道 里是一幅令人心酸的景象,一个上年纪的男人在拉手风琴,演奏战争时期的 一支曲子.一个年轻妇女带着两个小孩坐在冰凉的水泥地上,面前放着一个 装有几张小面值卢布的小铁筒,用眼光乞求着帮助.妇女不时地用自己的薄 大衣的下摆盖住冻得发抖的孩子,大一点的男孩用一双冷冰冰的深邃的眼睛 漠然地看着匆匆闪过的行人的脚,每当有人往铁筒中扔下一张皱巴巴的卢布 时,他就兴奋地抬头望一眼母亲.难民.仇恨的风把他们从哪里刮来,这些 准都不需要的人能被安顿到什么地方 城郊电气火车挤得满满当当.穿着同样的夹克和戴针织帽的男男女女脸 颊冻得通红,他们坐在长椅上及巨大的包裹上和旅行箱上,这些东西塞满了 车厢过道.他们喝着水和啤酒,嘴里嚼着什么,骂着,笑着,清点着钞票.
这些商贩是现代的货郎,是贸易的动力和国货市场崩溃的见证.靠窗有几个 年龄很难确定的醉汉正在玩牌,嘴里不断骂着脏话.边上是一个穿老式大衣 的妇女,几个面庞白净,认真听商贩谈话的女中学生,一个脚蹬雨靴,头戴 着大沿帽的老农和他的戴着护耳帽的孙子,孙子背着一口袋在市场上没有卖 掉的既不像是苹果也不像是土豆的东西,口袋里插着一杆弹簧秤. 俄罗斯动起来了.看着车站和车厢里拥挤忙乱的景象,我不禁想起战后 那几年.那时满目疮瘦,疲惫不堪的国家也动起来了.人们从疏散地返回, 前线战士各自返回故乡,城里人到农村换东西,用旧衣物,家具换面包,土 豆.现在经济破坏又使国家动了起来,又使人民踏上征程.这是为什么呢 好像到处都是所有者,每个人都得到一张私有化证券——国民财富的一部 分.国民财富被分配得如此巧妙,以致它不能保护免受贫困.机会相等和普 遍幸福的社会没能实现,民主化以它应有的方式结束了:对财产实行有利于 强者的再分配.去他的所有权吧,过去没有它的时候我们虽说生活得不富裕, 但也不受穷,有自己的尊严.我们建造了许多住宅,医院,学校,幼儿园. 过去那种生活结束了.现在在俄罗斯国土上成立的是什么国家——让人 弄不明白.但是戈尔巴乔夫的追随者得以匆匆实行的那种半封建半国家资本 主义的大杂烩越来越尖锐地暴露出它带有深刻的危机,完全没有能力自我发 展.改革的能量,进攻的能量还没有产生积极结果就消耗殆尽了,同人民的 阵地战已经开始:全断面掩体已经挖好,民主派已在按照全部兵法规则准备 防御.组建了新的特种部队,加紧特警的操练,展示力量.但是愈是使用武 力,政府就愈软弱.我有时总想,政府大概都愿意回到 1991 年,以便许多事 情从头开始.但是已经晚了.火车开走了.现在不仅扩大再生产没有可能, 而且连简单再生产也无法维持,主要经济部门都越来越深地掉进深渊. 被称作苏联的伟大国家已不复存在,我担心俄罗斯也将失去超级大国的 地位.导弹和核武器还有,但是国家的实力已经看不到了.工业的擎天柱— —许多大型工厂奄奄一息,农村在分化,牲畜被宰杀,播种面积减少.社会 主义制度的伟大成就——社会消费基金也没有了,该基金曾不仅受到我们的 珍惜,而且受到从苏联的成就中学到许多东西的全世界的重视. 这一切遭到破坏并不是因为结构改革,而是由于管理体系和合作社联系 瓦解,由于领导人和工人崇尚经商,职业水平下降所致.不能把国家统一的 经济综合体一下子化整为零并以为这会使大家生活变好,被破坏的东西是很 难再恢复的. 民主派瓦解了国民经济,使我们的许多幻想破灭了.但是我们不仅在经 济上遭受损失,而且失去了自我.矿井,轧钢机,高炉停产,人民的精神力 量糜烂崩溃.人民的各种理想均被贬值,支撑人和社会的核心被破坏,而正 是这个核心在各个时期使社会变得强大有力.在俄罗斯人的心中祖国,爱国 主义的概念已经不存在,正直坦诚,宽宏大量,虚怀若谷这种最伟大的民族 财富也被丢掉了.国家在 5～7 年前开始丧失的东西导致现在的文化衰落,轻 视科学,社会道德败坏,社会分化等结果.这一政策的果实正在人的最卑鄙 最阴暗的灵魂深处成熟,这就是冷酷无情,贪得无厌,野蛮残暴.人的生命 一钱不值,肉体上被消灭,精神上受摧残,忍饥挨饿,被病魔折磨而死.俄 罗斯正在消失,俄罗斯的知识分子——这个伟大民族的人才资源正在枯竭. 我国同胞的最令人不安的特点就是可怕的沉默和积聚仇恨,这种仇恨可能顷 刻喷发出来,成为巨大的失去理智的和消灭一切的暴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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