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阅世丛书 窥 天 集 常 风 著 * 山西教育出版社出版发行(太原并州北路 69 号) 新华书店经销 山西新华印刷厂印刷 开本:850×1168 1/32 印张:11.125 字数:292 千字 1998 年 6 月第 1 版 1998 年 6 月山西第 1 次印刷 印数:1—5000 册 * ISBN 7-5440-1463—0 Z·10 定价:11.70 元
窥天集 关于评价 一 古人说过模仿是人类的一种本能.批评犹如模仿,也是人类的一种本能. 在日常生活中我们所有的许多经验,看见美丽的景物会欣喜地赞赏,见到一 件可憎可鄙的行为自然而然地表示厌嫌,读一首诗或一幅画因它所引起的反 应而加以品骘,对于食物与衣服我们也各有各的意见说它精粗,说它好看或 难看……这些经验都是属于同一种活动,源自我们赋有的批评本能.文学批 评在根本上说来与其他的批评并没有什么差别,只不过因为它的对象不同, 不是人事中的琐细事故,或自然界中的声籁,或色彩或形象,而是人类心智 的最高的努力,运用于藉各种的媒介物所成功的表现之故,因而遂被视为一 个特殊的存在,别具特殊的质素.也正因为这个道理,有的文学批评家认为 美感经验是独立的,迥异于我们日常经验的一种经验,结果本来是极寻常的 一种经验被当作神秘玄妙,而敷陈记述这种经验的作品也被视为深奥的了. 然而文学批评不外是"抉发文心","阐幽显微",换言之,研究一个 作品的创作程序,考较作品所引起的反应,析解作品所传达的经验,探求它 与并时的文化的关系然后予以评价.文学批评中的各种思潮也与一般思潮一 样,有许多的起伏,表面上看来一个思潮和它的前承者与后继者显得如何之 牴牾不能相容,若经我们冷静的观察,则我们将发现它们实在是一个起伏的 有机的连续,实际上不惟不矛盾,而且是似相反而实相成的.后起的思潮往 往是前者的补存与改正,它是向着"更完美"流动着的.经过一阵波浪汹涌, 海面终归平静,而这平静之后又在酝酿着另一个波浪汹涌.文学批评中有许 多的宗派,各有家数各有义法与术语,究实说来只是各用认为最精当的方法 与工具,适应各自时代的要求来钩稽.这些宗派的由来各自适应一种需要, 故具有它自己的背景,又与当时的文化休戚相关.然而这一点往往被忽视. 我们忘记了"后之视今,犹今之视昔",我们攻击前人所维护的理论,采取 的方法,因为不适用于我们当前的新的问题与要求;而我们却不禁自信不疑, 以为我们为文学批评找得了一个永恒的解决与答案.事实却并不如此.每个 时代最优秀的才能各尽了最大的努力,解决了当前的问题,"四时之序,成 功者退",他们顾不到后世的评价,也正因此他们才是永恒不朽.所以我们 对于各文学批评派别的法则与原理必须把它们放在历史中去衡量它们,注意 它们的来历,应用的对象与范围,在应用时所受的限制及应用它们的限制, 然后我们才能知道它们的真正的价值与重要性.所谓裁判的批评在今日是最 被唾弃的了,然而任何种批评结果仍不免含着"裁判"的意味,不过宣示裁 判的语气,方式不同罢了.裁判的批评还有不朽者在,它让我们知道文学是 有机的发展的生命,常常变的;并非固定的无机的组织.所谓印象的批评是 被我们认为漫无评价标准的,而且不讲评价的,但是却是这派的理论与实践, 才让我们去注意观察一件作品所引起我们的反应及所予我们的效果.其他各 种批评学派的理论也都指示我们在从事文学批评时应注意的一个方面,作家 的时代,种族与地理环境如何会影响到作家的创造,心理学的研究如何帮助 我们了解我们的反应,文学的技巧如何有关于表现……总之,真理是这个又
是那个,包含着这个又包含着那个;却不仅是这个或仅是那个. 今日的文学批评正是遵循着前人开辟了的道路,承继了他们耕耘的收 获,再加上我们这个时代"天时"的许多赐予,我们期望获得一个比前人更 完美,更切当,更宏大的批评学说.同时代文化的其他部门中新的研究与发 现,供给我们更正确的知识与更丰富的材料,启示我们探究的新方向.文学 批评中的一切法则,原理,术语,只不过一种方便,为了应付一个避免不掉 的需要;又如任何事物的定义,用以作为类别的工具.最上乘说法实在应该 是以心会心不落言诠的.然而这是不可能的,于是我们看到这些字眼:"人 生的批评","灵魂的探险","苦闷的象征","最好的字最好的安排", "文如其人","人格的表现","寓繁杂于齐一","雄浑","秀逸", "和谐","神味","禅机","性灵","妙悟"……这些抽象字眼完 全是为了实用上的方便被用来代表一个范畴,以它作为评价的基准.然而随 着也滋生了必然不可避免的名词的淆混.近代文学批评学说最大的贡献即在 廓清这些文字的翳障与玄妙空虚含糊的字眼,而探究一些比较根底的问题, 寻求比较实在的具体的解释.近来的科学的演进又供给我们对于人生的一个 较深广的新的观点.我们读了一首诗要起反应,我们便考究这反应,是被如 何激起的.诗人在写这首诗的时候心理上如何孕育它,创作它的程序如何, 我们从何获得印象,我们如何接受诗人所传达的经验,我们阅读它的程序又 若何.然而在今日我们对于这几个问题还不能有一个完全满意的答案.纵是 科学的文学批评家,也慨叹科学还没有发达到足以解决这些问题的程度.在 许多地方看来,近代心理学对于文学批评的贡献够得上伟大了,但是实验心 理学研究的结果——研究声音,研究色彩,研究线条,研究形体之所以与人 以美感者何在——,固然不能说它完全无所助益于文学批评,但是它却仍没 有方法,能够使得我们明白人类的心灵在看了画,读了诗,听了音乐之后, 它究竟是如何工作的.实验心理学所供献我们的只是一点琐碎的知识,我们 只能藉以知晓某种色彩或节奏或线条可以引起我们什么样的反应.然而将节 奏或色彩或线条组织在一起成功为一个比较复杂的对象时,心理学家便无能 为力,我们便不能依赖他来解释我们欣赏到美的完整的经验程序.所以我们 要知道近代心理学对于文学批评的献助,同时还要注意到它的应用于文学作 品的限度若何. 不论任何种的文学批评脱离不开判断,虽然判断实在是最受研究文学的 人憎恶的一个名词,好像对于他有所亵渎似的.反对判断暗含着对于创作家 尊崇之心.创作家应如天马行空驰骋于想象的世界之中,以他最擅长而恰当 的形式表现他的情感.所谓判断不必尽像被人唾弃的,演绎的,或裁判的文 学批评派,那样专断的根据文学上某种已经确立的法则径施以判断.然而, 不论如何委婉曲折地比较作品;不论从根据已经试验过的事实而得来的结论 归纳;或研求关于作品的各种事实,年代,来历,文体,作者的身世,同时 代的作家;或读完一件作品后玩味所予的印象——到了最后还是免不了判 断.因为判断就是文学批评整个进行中评价的最后一个阶段,到了这阶段文 学批评才告终结.印象派的批评自以为,而且也被认为,是超脱于判断的, 因为印象的批评不援引篇章,也不指摘作品,他只在神游于杰作之中之后, 将他沉醉在这作品的欣赏里面所得的经验与印象记载下来;殊不知在他记载 他的印象之先,他已经过一个判断的层次——他已经完成了评价的程序.一 部作品中所描写的事物,所传达的情感,哪一个是最触动他的想象的,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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